第六章: 從公元前800到公元前600的雅典和阿提卡


      在公元前800年和600年之間的希臘,與斯巴達並肩的,有另一支逐漸成長起來的重要的政治力量,它在整個希臘政治和文明中註定要獲得幾個世紀的領導地位。 這就是雅典城邦國家,阿提卡的經濟和政治中心。 我們已經看到斯巴達是如何深思熟慮地選擇把自己所進行的活動限制在內陸並承認除了農業之外沒有工業。 相反,雅典在所有的時候都充分地利用了自己優越的地理位置及其領土上的資源。

      阿提卡半島向東伸到大海。 其港埠由大小島嶼組成的島鏈與東方相連,一直延伸到小亞細亞愛奧尼亞和卡里亞 (Caria) 的海岸。 她與希臘中部分隔開來,並且具體地說,被相當高卻容易越過的山脈與維奧蒂亞分隔開來。 薩羅尼克灣 (Saronic Gulf) 的埃伊納島構成了一座橋樑介於伯羅奔尼撒的多利安人世界與阿提卡的愛奧尼亞人世界及其海島之間。 科林斯地峽從西面阻斷了阿提卡,以至於她沒法直接而自然地進入科林斯灣。 這個地區的自然財富,雖不是非常富裕,但足以養活相當多的人口。 色菲索斯 (Cephissus) 和伊利索斯 (Ilissus) 谷地,如果用心耕作,能獲得相當不錯的收成; 埃萊夫西斯 (Eleusis) 谷地則更加肥沃。 到處都是適合於橄欖樹種植的優質土壤。 山上生長相當好的木材,使得造船業成為可能。 關於金屬,有銀礦和鉛礦,但沒有鐵和銅。 好的陶土為製陶提供了優良的材料。 毗鄰大山的採石場,特別是彭特利庫 (Pentelicus) ,提供了多種優質的石料、大理石、和石灰,以致於大規模的建築能夠進行。

      對阿提卡更為重要的是,這裡的條件是有利於把圍繞著一個政治中心的一個相當大的領土統一起來。 她形成了一個單獨的地理單元,其最方便的出海口由雅典的兩個港口組成,法利龍 (Phalerum) 和比雷埃夫斯 (Piraeus) 。 因此,在阿提卡就像在斯巴達那樣,組成一個有相當大領土的單獨王國是可能的。 一個分裂的阿提卡只能繼續她在希臘 - 愛琴海時代的地位 ——— 文明和政治發展許多中心的其中之一; 統一了,她變成了富有天才的愛奧尼亞民族,單獨強大的政治中心,擁有足夠的人口和足夠的自然財富使她成為所有愛奧尼亞人的霸主,就像斯巴達歇力變成了所有多利安人的霸主。 我們必須記住其餘的愛奧尼亞被分解成在島嶼上小的政治單位,並且它們在小亞細亞的發展和擴展受到了先是呂底亞,然後是波斯的抑制。 對希臘中部的任何其他城邦國家而言,與阿提卡的政治競爭是不可能的; 維奧蒂亞被分成許多城市並沒有令人滿意的出海口; 科林斯是一個純粹的商業力量,其領土一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她還有強大的對手正好在自己的門口 ——— 在地峽的麥加拉,以及伯羅奔尼撒北部海岸的西錫安。

      在阿提卡,統一的進程不同於斯巴達相應的進程。 之所以如此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在邁錫尼時代的阿提卡,不曾有過作為經濟生活一個基礎的農奴階級,而且這種新秩序被建立,不能當作征服的一個結果,而是由於演變和融合而成。 在所有的事件中,並不是外國入侵,而是利庫爾戈斯的改革,軍事的和社會的,我們發現時間尚不能確定的一個事件,與一個神秘的國王名字相聯繫,忒修斯 (Theseus) ,而這也被希臘人稱之為辛諾埃色司摩斯1或辛姆泊列提亞2。 這是很可能的,在阿提卡就象在斯巴達,神秘的名字隱藏了一些屬於公元前第八世紀偉大政治家的真實姓名。 但是,這個事件的本身是這樣的 ——— 阿提卡的各個社區,其中每一個已經具有了自己的特性和自己的政治與財務中心,此時同意組成一個以雅典政治、經濟、和宗教生活為中心的獨立王國。 一個逐漸崛起的雅典是否早先在戰爭與和平中,採用這樣方式向阿提卡其他社區證明了她的優勢,這還不清楚。 但很可能的是,這種被後來希臘世界幾個地方所採用的集中是由於幾個原因 ——— 王權逐漸毀壞和每一單獨社區一個強大貴族的形成,並且確定的是,這些貴族一定會聯合力量,如果他們要應付國內和國外的危險的話。 總而言之,傳統是相同的,在阿提卡的這種變化是漸進而和平的,而且擺脫了那個時代愛奧尼亞世界所熟悉的革命動亂。

      我們對關於這個集中完成之後阿提卡的憲法知之甚少。 但可能的是,大土地所有者階級,那時也是商人和海盜,在政治和經濟生活中取得了領導的地位。 社會的統治者從占統治地位的貴族成員之中選取,共計是三種: 第一,國王,也是祭司首領; 第二,戰爭執行者3,指揮王國武裝力量; 以及第三,執政官,民事當局的代表。 由於這些後來與六名初級執政官相聯繫,這六名被稱為色斯莫西特 (thesmothetae) ,作為法官和法律監護人。 這九名選出的國家統治者,或稱為行政官員,套用羅馬的術語,沒有組成一個單獨的法人團體。 國王,曾經是行政的首領,逐漸開始失去了所有的政治重要性,僅僅保留了他的宗教功能。 權力幾乎全部被集中在戰爭執行者和執政官的手裡。 與此同時,所有執政官或行政官員的任期,曾經是永久的,此時變成了有期限的。 最終,雅典所有政府的代表佔據官位僅為一年,這成為了習慣。

      行政官員被選出,法律被通過,以及或許戰爭與和平的決定都取決於伊克利希亞 (ecclesia) 或稱為公民大會,這可能由全體正式公民所組成,就是說,所有那些人組成了部分的公民軍隊並為保衛國家而戰鬥。 連同那些行政官一起的有一個長老會,作為國家政治、宗教、以及司法事務的首要機構; 它被稱之為阿雷奧帕古斯 (Areopagus) ,以通常舉行其會議的那座山來命名,並由最有地位的家族代表們,也可能由前任行政官們來擔任。

      連同在政府體制中這些漸進的變化,一個新的人口劃分發展成為三個社會和經濟的群體。 其中第一包含大土地所有者,第二為商人和住在城市裡的工匠,以及第三為小農。 與此同時,每一公民的政治權力和軍事責任開始不是以其出生,而是以其財產和收入為考慮。 貴族制變成了一個財產分配權力製 (timocracy) 。 創建一支更大更強的軍隊的必要性可能是這個變革的原因。 擁有土地且原先已經承擔了保衛國家的全部重擔的貴族,傾向於把這種責任的一部分轉到其他富裕公民的肩上,並以自己擁有的一部分政治權力讓與他們作為回報。 這種為了軍事和民政目的的新劃分是建立在國家各種等級比較財富的基礎上 ——— 財富與擁有土地相聯繫。 最高等級是由這些被稱之為潘特克西蒙迪諾埃 (pentakosiomedimnoi) 的人所組成,這些土地所有者從他們的土地上得到年收入不少於五百麥迪尼4(七百蒲式耳)穀物; 第二等級包含那些人他們來自土地上的收入是不少於三百麥迪尼。 這兩個等級作為騎兵在軍隊服役: 在徵召之時,他們必須出現在馬背上並穿佩重裝或厚甲步兵的全副裝備; 然而由於他們的馬匹不是用於戰鬥,而是僅僅為了機動和去追擊被打敗的敵人,恰當地說,他們是騎馬的步兵。 第三等級是由那些他們的收入不少於二百麥迪尼的人組成; 他們被稱為蘇基提亞 (zeugitae) ,並且以厚甲服役,但沒有馬匹。 政治權力被限制於這些等級。 在他們之下的是塞特 (thetes) ,他們以雙手勞動為生,而且沒有明確而固定的收入; 他們其中的一些人作為艦隊的槳手和作為輕裝散兵而服役。

      第四章所描述的金融革命也影響了阿提卡。 那裡同樣地,葡萄園和橄欖樹園的業主使自己公開出現,商人和手工業者階層越來越大,而且城市人口穩步增長。 在這個新資本主義社會裡,小農的地位變得越來越令人厭倦。 對於改進生産,增加儲存,以及從穀物改種葡萄和橄欖,金錢是需要的; 以及當其後代們為他們自己做準備時,金錢為其持有的儲備所必需。 與此同時,金錢是稀有而可愛的,然而有關債務的法律則是極端嚴厲,以及它的應用取決於上層階級,正是那些擁有資本和借錢的人們。 這樣,由於債務人和債權人的法律,小農遭到破產,不僅剝奪了他的財產,而且也剝奪了他的自由。 許多人以成為土地的佃戶的方式來擺脫這種命運,而這些土地曾經屬於他們而此時卻被債主攫取。 低下階層的不滿不斷地增加並採取一種強烈的方式。 他們尋找和發現有人去領導他們和組織他們以便向統治階級作鬥爭。 他們戰爭的口號就是土地重新劃分和廢除債務。 為了完成這一計劃,一次由領導人指揮的武裝起義發生了,由於群眾的支持,他試圖把軍事和民事的權力集中在他手裡。 在公元前第七和第六世紀,這種動亂特別盛行於希臘世界大多數地方。 在許多地方,階級戰爭的劇烈使之產生了 ' 僭主 ' 或 ' 法官 ' (希臘人稱為阿薩姆納迪5),其任務是平息極端之事於各自方面,創建一個新的和更民主的製度,用書面形式來製定和建立一個憲法以及民法與刑法的基礎。 他們遇見來自貴族,特別是出身並擁有土地的舊貴族的堅決反對; 不過他們還經常發現支持者們不僅存在於無政治權力的底層階級中間,而且也存在於中層階級和工商新貴族中間。 希臘歷史上的這個時期已經被稱之為革命和僭主政治的時代,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希臘世界的這些發展的過程期間,阿提卡的歷史被打上了顯著特點的印記。 那裡的文職政府從一個階段向另個階段的過渡是比較快速和平靜地完成了,因為沒有那些令人震驚的社會動亂使得許多當時社會的生活像似一個幾乎不間斷的大火災。 在一個世紀這個過程中,阿提卡徹底清除了其自身與氏族和家族有聯繫的古代機構,而且是第一次,在仔細考慮過的法律制度的基礎上創建了一個民主的國家 ——— 與斯巴達的軍事體制相較,一個制度同等合理卻更為靈活。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事實,這個時期的憲法改變是與無處不在的天才而個性鮮明的人相連繫 ——— 第一個職業政治家,在阿提卡他的神話原型就是王室的改革者,忒修斯。

      在阿提卡,政治發展的曙光揭示了在這種立法者中另位半神話似的人物,德拉古 (Draco) ,傳說認為他是最早文字法律規範撰寫者。 這些法律是重要的,因為它們證明了早期刑事立法的嚴峻,盛行於一個貴族希臘社會; 但是幾乎不能相信,在後來的證人證言中,德拉古是雅典第一部文字憲法的真的作者。 然而,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阿提卡階級之間的派別衝突發展得越來越劇烈,並且屢次企圖是建立一種僭主政治。 有許多模式可以仿照: 既有當時的也有早時的僭主統治於小亞細亞、意大利、和海島,以及靠近家門的 ——— 麥加拉,這個與雅典爭奪繁榮的薩拉米斯島 (Salamis) 擁有權的對手,以及在地峽上作為商業城市的科林斯和在伯羅奔尼撒北部海岸的西錫安。

      偉大的社會和政治的改革家,梭倫 (Solon) ,是雅典歷史上第一個真實而非虛構的名字。 具有這種樣式行為的人在公元前第七世紀後期和第六世紀早期的希臘是普遍的。 他們是卓越的,並且是貴族家族有才華的代表,是吸收了愛奧尼亞文明成果的人,是思想家和理性主義者。 他們相信以政府和政治家的全能去改變社會和經濟關係,並實現口才和文字宣傳的效果。 他們確信對他們而言,無休止的階級衝突的原因是清楚的,並且努力自覺地去改革他們所認為的罪惡根源的現存事物。 由於這個目標被考慮,他們其中許多人被迫付諸武力,並使他們自己成為了僭主,然而,其他的人企圖用立法的和平方式達到同樣的目的。 梭倫屬於後者這一類。 關於他的成就甚至古代作家知道的比我們所知的也多不了多少。 他的一些著作,半文半政,已經被保存下來 ——— 短詩的形式,生動地描述了阿提卡的條件和講述其作者的改革。 在雅典,以他名字的傳說是與某些民主的基本特徵相聯繫。 許多法律被書寫並公告在木板上是因為他忠於司法; 但是許多軼事,以及令人存疑的歷史真實性被逐漸地堆積在這種事實的基礎之上。 這種混合的傳說闡述了甚至連古代歷史學家所持有關於他的改革的性質和程度的不同觀點。

      然而,在主要和基本點上沒有不同的意見。 梭倫在公元前594年當選為執政官。 歷史發展的過程已經使得這個時期的執政官為政治事務實際的主導人。 作為執政官,梭倫立即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在此之上雅典未來的發展被逐步地建立起來。 他的主要成果是減輕了當時在阿提卡決定債務人和債權人之間關係的那些法律的嚴厲程度。 已經抵押給富人的規定土地退還給原來的所有人,而且債務被取消。 因債務拖欠而失去自由的人恢復其自由。 在土地所有者的自身安全上的預先付款被定為非法。 因債務而為農奴和奴隸被永久地廢除。 任何個人可能擁有的土地數量被明確地固定。 從阿提卡出口穀物被禁止; 僅橄欖油許可出口。 這個最後措施的目的是明顯的: 使得耕種土地上的投機耕作成為無利可圖,並且簡化這樣的土地向小農轉移的過程。 誠然,這些改革沒有讓鬥爭中的任何一方感到高興: 窮人希望所有的土地將重新劃分,並且所有的債務都要取消,然而,貴族損失慘重,並且不得不為了他們資本的投資去尋求新的出路。 但是,梭倫依然是已經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工作。 小土地所有者階級得到了加強,而且採取的措施維護了他們的力量。 另一方面,資本者的財富進入了一個更加有利可圖的通道: 為了油的出口,橄欖樹的發展受到激勵,並且貿易和工業通常也被鼓勵。 將近公元前第七世紀末,雅典鑄幣的開始是與這種經濟發展相關。 雅典在整個阿提卡引進統一的度量衡制度也使得混亂進入了秩序。

      在這些社會和金融改革的基礎上,梭倫建立了他的憲法。 這裡主要的創新是讓最低階層的人,或塞特入場,在公民大會佔有一席之地。 一個新的重要的機構是赫利伊亞 (Heliaea) ,一個執法的法庭,在這其中任何公民都能成為一名法官,成員在每個階層的公民中由抽籤來決定,從潘特克西蒙迪諾埃到塞特都能參與。 這樣,政府三個最重要功能 ——— 選舉行政官員,立法、以及行為的最高控制 ——— 被移交給了全體公民,不管其中每位所屬的階層。 另一方面,最高階層的特權還被維持: 行政官員,其人數和責任是維持不變,仍然是從兩個最高階層中單獨地選出。 阿雷奧帕古斯,或者長老會保持其重要性,但是一個新的機構被加了進去。 這就是四百人會議,因為從四個部落裡各自選出一百名成員; 它準備那些爾後由公民大會討論和處理的事務。

      儘管梭倫的改革並沒有結束階級的鬥爭,但它們為大眾這一派鋪平了一條通往勝利之路。 緊隨他的執政官之後的年代裡是充滿這種鬥爭。 但是,應該指出的是,儘管如此,雅典是強大的到足以開始一種生氣勃勃的外交政策。 她為了薩拉米斯島的擁有進行與麥加拉的鬥爭; 而且無可懷疑,她也希望要求在希臘不同地區之間的商業有一定的份額。 這是第一次全體公民包括塞特參加的對外戰爭,有著兩個重要的後果。 這是第一次阿提卡干涉希臘其他國家的事務,並模仿斯巴達試圖統治她的鄰居,而且以其為代價來擴張她的領土。 一種與斯巴達的衝突是當時不可避免的,斯巴達已經在伯羅奔尼撒鞏固了她的領導地位; 但是問題被提出了 ——— 誰將成為地峽,這座介於中部希臘與伯羅奔尼撒之間橋樑的控制力量? 並且,誰應該在與西方貿易中取得領導地位? 其次,這個第一次重要的戰役揭示了包括在役的每個公民和全部指揮權委託於一個有能力的將軍的重要性。 反對麥加拉的鬥爭是成功的,雅典人把征服薩拉米斯島和尼塞亞 (Nisaea) ,麥加拉的港口,歸功於庇西特拉圖 (Pisistratus) 靈活的領導,他是他們體制中的一員。

      庇西特拉圖在雅典的歷史上無疑是一個卓越的人物,不亞於,或許甚至比梭倫自己更為重要。 梭倫是一個立法者和調停者; 庇西特拉圖則是一名軍事指揮官,一個明確派別的領導人,和一名僭主。 在他反對麥加拉成功之後,他作為小農的保衛者挺身而出,並在公元前561 —— 560年由於他們的支持,在雅典攫取了權力。 貴族然後聯合商人和貿易者階級併兩次迫使他經歷放逐一段時間。 但在一些年流放之後,他回到了雅典。 他受到了相當多數的公民真誠地歡迎,他們是厭煩了派別鬥爭。 這個時候,他在雅典繼續擔任國家最高統治者直到公元前528年他去世,那時他把他的權力遺轉給他的兒子們,希庇亞斯 (Hippias) 和喜帕恰斯 (Hipparchus) 。 他們統治了十八年。

      在雅典歷史上,庇西特拉圖的統治也許被認為在許多方面是一個轉折點。 他的僭主政治沒有毀壞梭倫所建立的任何一塊民主基石。 他的權力僅僅是在梭倫憲法頂上的一種上層建築。 貴族家庭的權力被削弱,部分原因是他們大多數人被放逐,而他們的土地被分配於貧窮公民之間,部分原因是貴族機構、行政官員、和阿雷奧帕古斯完全地失去了影響力並開始消亡,這樣,清理這種場地為的是未來新的民主機構。 當僭主政治垮台和重建公共生活為必然之時,那樣的生活不是建立在一種信譽掃地和衰弱不堪的貴族制之上,而是建立在一種民主制及其力量強大和自覺之上。

      庇西特拉圖的外交政策對雅典未來的發展也有重要的影響。 一支強大的海軍和陸軍中相當多的提高確保了在希臘政治中必須被人聽到雅典的一種聲音。 從那時起,希臘力量最強大時代 ——— 維奧蒂亞、色薩利、不過首先是斯巴達 ——— 不得不認真對待雅典。 然而,庇西特拉圖沒有在南部和中部希臘實行過征服政策,滿足以其強大的陸軍和海軍免受攻擊使他得以確保。 他的外交政策的唯一的目的是使雅典強大於巴爾幹半島的東北海岸,和馬其頓 (Macedonia) 、赫勒斯滂6、以及博斯普魯斯海等沿岸。 由於他,雅典人在哈爾基季基,馬其頓的出海口,也在赫勒斯滂的入口,希傑姆 (Sigeum) 安置了自己。 這是通向把他們的影響力擴展到色雷斯半島的第一步,由於那裡是肥沃的色雷斯谷地,那時與黑海7北部的大斯基泰王國有緊密的聯繫,與大海相通。 值得注意的是,在庇西特拉圖統治期間,斯基泰人的僱傭軍第一次出現在雅典的陸軍之中。

      在庇西特拉圖去世的時候,他留給雅典人相當大的實力,在希臘政治,國際和殖民的上面發揮了一個顯著的作用。 他的兒子們繼續他的工作; 但是,好像在所有類似的事例上,他們的狀況比較困難。 因為每個僭主的權力都是處在一個高度個人化,而過渡到一個世襲君主制是不容易的。 一個陰謀,由於一個個人侮辱的偶發事件,不僅造成了喜帕恰斯的死亡,而且也斷送了陰謀者,哈莫狄奧斯 (Harmodius) 和阿里斯托吉頓 (Aristogiton) 的生命,而且迫使希庇亞斯採取了鎮壓措施並收緊了統治。 因此,他失去了大多數人的支持,而流亡居住在德爾斐成為了可能,由於斯巴達的幫助,並與在雅典不滿的民主人士結為同盟,從事著消滅暴政和恢復自由的事業。 由於阿爾克邁翁家族 (Alcmaeonid) 的努力,這個嘗試成功了: 希庇亞斯退出了雅典; 但是,由貴族和民主人士的聯盟所獲得的這個自由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形式卻變成了一個問題。

      正如索倫改革之前一樣,一系列的民間騷亂再次發生在克利斯提尼 (Cleisthenes) 所進行的一次激進改革之前,他是阿爾克邁翁家族的成員之一。 克利斯提尼支持一個走向民主的進步。 貴族歇盡全力地反對他的政策,並邀請斯巴達的協助; 但是這種干擾僅僅增加了他的力量和大眾支持。 一個暫短的佔領之後,斯巴達人從首都被驅逐了出去,克利斯提尼能夠開始了他的改革,並在外部無干擾,內部無反對的情況下完成了這些改革。

      克利斯提尼的工作在這方面不同於梭倫和庇西特拉圖的工作: 他沒有意圖去修補現存的製度,而執行一個他已經詳細地設計的完整計劃。 他的執政理念是在所有公民政治平等並全體參與政府機構運作的基礎上,創造出一個恰當比例和完全協調的國家。 現有的機構既不毀壞也不取消,而讓其存在遺留給他們,並進入由克利斯提尼所創建新的政治體制之中。

      因克利斯提尼政治家才能而產生的激進創新是他系統地把這種代表原則引進到憲法。 與此同時,政治重心轉移到代表機構,特別是轉移到布利 (Boule) 或者五百人會議,這變成了政府機構的主要工具。 為了這個目的,克利斯提尼開始了改變整個制度,公民們被歸類並創建全新組合的選區。 原先劃分進入了部落和胞族,雖然它繼續存在,但失去了所有政治的重要性。 取而代之,德謨, 或者圍繞阿提卡的村莊和小鎮組成的教區,變成了主要的選舉單位和每個地方的人口中心。 居住在這個德謨內所有的人作為屬於此地而被註冊,並且公民權賦予這麼註冊的每個人。 首都自身被分為諸德謨。 屬於某個氏族或者原先部落的其中之一不再是強制性的。 根據它們地方所在,德謨被分為三個組: 雅典城市、沿岸、以及與山區接壤的阿提卡平原。 在這些組中的每一組,人口主要部分之一自然地在數量上超過其他部分: 商業和貿易成分主導了城市; 水手、修造船工匠,和漁民在沿岸為多數; 以及大小土地所有者則佔內陸地區。 上述提到的每一組被分為十個垂梯斯 (trittyes) ,各自具有幾個德謨; 而三個垂底斯,每組出一個,組成了一個部落,以致於十個新的部落由三十個垂底斯創建出來。 用這種方式,三個社會階層的每一階層以每一部落來代表。

      這些部落變成了所有政治和軍事活動的基礎。 它們每個要裝備一個軍事單位,由一名稱為將軍 (strategus) 的官員來指揮。 行政官員、司法會成員、以及五百人會議被選自於十個部落中的每一個部落。 在這個部落之中,每個德謨都有自己的本地活動,有一個選舉的管理機構、一名迪馬屈8、一個本地理事會、以及一個財政預算。 政府參加當地事務,當地宗教祭拜,和當地秩序。 他們必須向國家提供選民和納稅人的名單。 部落也有相似而有限功能的代表機構。 德謨的能力被嚴格限制於次要的本地事務。 所有的重要事務,甚至包括當地的利益,由在雅典中央的大會來討論和決定。 阿提卡是太小了以致於沒有很多的內政活動能夠找到餘地除了雅典的活動之外。

      德謨和部落這樣地被組織起來,目的是在於保證在五百人會議中,這個全國的管理機構,有一個準確的公民代表性。 這首次用一種會議代表的方式來努力治理是很有指導性。 每個德謨,與在其花名冊上的公民人數相稱,選出會議的候選人,並且從這些候選人中由抽籤來選出會議成員,從每一部落中總共五十人被選出。 現存的會議審查新成員的道德資格,並且拒絕不合適的。 會議不僅僅是一個與行政權力相聯繫的審議機構,而行政權力由九人執政官委員會仍然繼續使用: 它是一個管治機構,處理財政、戰爭,和外交政策。 行政官員,除了一些宗教和司法的功能之外,僅僅是其法令的執行者。 與會議有密切關係的是克拉克萊塔9和將軍會 (strategi) ,兩個委員會當時加入了行政官員之中; 前者必須處理財政事務; 後者指揮十個康博內10軍事單位的民兵。 五百人會議自然是數量過於龐大的一個機構以致於無法處理日常的事務。 因此,這樣的事務通常地由五十名成員的一批人,稱為普阮特尼 (prytany) 來承擔,在一名主席任職一天的情況之下,他們擔任這種職務為一年之中十分之一的時間。 部分普阮特尼成員繼續日夜值班,食臥在色洛斯 (Tholos) ,為此目的而建的一座圓形建築。

      立法權不屬於會議: 法律在伊克夏 (ecclesia) ,公民大會的會議上被討論和通過。 司法權力由赫利伊亞 (heliaea) ,公民代表法庭來承擔,他們由部落象選會議成員那樣以相同原則和相同方法選出來。 行政官員 ——— 九名執政官、克拉克萊塔、和將軍會 ——— 像以前一樣僅僅從最前的兩個等級,即富裕的公民中選出。 這種民主思想的局限性受到必然性所支配,因為國家不支付公民為此而履行他們的公共職責,甚至也不償還他們為此難免的花費。 陸軍也明確地具有國家民兵的性質。 每個部落提供一個團的步兵和一個中隊的騎兵,由選出來的官員們指揮,稱之為泰克西安可11和希皮安可12。 戰爭執行者作為遺留下來的頭銜被保留。 十將軍會中的每人輪流地指揮著陸軍。 海軍的問題,由於克利斯提尼未接觸而遺留下來,在後來某個時期解決了。

      克利斯提尼的改革完成了一個強大而穩固有組織的雅典國家的創建。 雖然針對目的與斯巴達相同,但雅典用不同的方法已經達到了它。 她的政府不是基於一個單獨的階級對順從的廣大民眾高高在上的統治,像在斯巴達那樣: 她依賴於引起全體公民對政府事務的興趣; 並且她沒有排除任何人除了奴隸和在雅典居住的外國人,稱為米托阿奇 (metoeci) 。 當新制度建立,這些兩個群體形成了一種人口之中相對無足輕重的少數,並且一直到很久之後,他們的地位問題變得尖銳。 這個雅典政府的原則該稱之為民主,因為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和統治者是人民。

      在公元前502年,克利斯提尼的憲法開始運作。 事實上,它並沒有結束派別或者財富分配不均的鬥爭。 這兩種罪惡仍然繼續,並且衝突是劇烈的,而且有時是持久的。 但是,其尖銳性由於這些改革而產生的心態使之緩解,並且幾乎被消除。 每個公民學會了把政府不看作是一個外在的和外來的東西,而視為與公民整體的相同之物,並且每個人僅僅把自己看作政府機器中的一個有用的部分。 沒有希臘人像雅典人那樣在自己的城市和國家中如此引為驕傲; 而且在希臘,沒有哪一個地方是如此強烈地表現出來這種公民意識或真正的愛國主義情感


1. 原文:synoecismos, 把幾個小社區合併成一個單獨較大社區的人。
2. 原文:sympoliteia,公元前五世紀之後,把分散社區組成一個單獨國家的人。
3. 原文:Polemarch,或可稱polemarchos,polemos指戰爭,archos指管理、執行者。
4. 原文:medimni,又譯為麥鬥。
5. 原文:aesymnetae。
6. 原文:Hellespont, 現今達達尼爾海的古代名稱。
7. 原文:Euxine,現今黑海的古代名稱。
8. 原文:demarch,是一個德謨的首腦。
9. 原文:colacretae,又稱:kolakretai,是雅典負責國家財政的官員。
10. 原文:companies,是克利斯提尼時代的軍事單位。
11. 原文:taxiarchi,是部落步兵的指揮軍官,僅次於將軍會的將軍。
12. 原文:hipparchi,是騎兵指揮軍官,與taxiarchi平級。


羅斯托夫采夫《希臘》
2010年 — 2011年譯於臨水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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