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第七和第六世紀在人類文明史上是一個偉大的創造性的時代。 那些思想、政治組織、和藝術的規則在這個時期開始成形了，這通常標示了歐洲的文明，並在許多重要方面區別於東方文明。 希臘文化的首要特點，既在那時又在之後，是其個人、個性及其無畏 ——— 或許這麼說，由於無所顧忌，致使膽大無邊，並且除此之外，它完全獨立於宗教，儘管後者維持著一個單獨的存在。
然而，我們注意到另外與之輕易相符的特點，即與此相連的傾向於個人主義。 在整個希臘的歷史，我們發現在所有的希臘人中間有一種增強的意識，他們屬於一個民族並組成了一個整體； 而這種團結表明，不僅由於一種共同的宗教和一種共同的語言，而且還由於一種共同的文明，他們全體之間或多或少的相同。 這種民族感情由於殖民以及與殖民齊步並進的貿易而被強烈地增進。 這種聯結殖民地與希臘世界的紐帶從來沒有斷裂過： 殖民地總覺得她自己是她母親城邦真正的女兒，並且在所有的方面幾乎和她完全相似。 另一方面，希臘人生活觀念區別於他們新鄰居觀念的這種鴻溝被殖民者們異常清晰地認識到了。
在第二個特點，民族感情上略微停一下作為我們的開始。 在希臘歷史的黎明，它在宗教上顯示了自己。 希臘人原始宗教信仰與其他民族是一樣的，與東方相同 ——— 萬物有靈論 (animism) ，或者生物中存在著一種與物質不同而永生的部分的信仰，未來生物中獲取這個部分的信仰； 物神崇拜 (fetishism) ，或者某種神秘力量存在於確定無生命的物體之中的信仰，例如樹木和石頭； 動物崇拜 (zoolatry) ，或者某種動物為神的信仰； 以及多神論 (polytheism) ，相信一個無限數量的神以及神於自然現象之中，如太陽和月亮，雷擊和閃電，河流，泉水，以及森林。 這不是民族的宗教，也不可能是，因為沒有民族。 每一族類、每一氏族、每一兄弟會 (胞族) ，以及每一家庭都有自己的神和自己的儀式。
在他們首次自發的擴張於愛琴海的海島和小亞細亞，第一次使希臘人意識到他們是一個民族，所謂荷馬史詩就是這種公開的表露。 通過這些詩，並通過在伊利亞特和奧德賽中強烈的高潮 ——— 也觸發了宗教的一個高潮，並且在全部希臘人的宗教觀念中歇力篩出了共同的因素 ——— 希臘人獲得了他們民族統一的一個清晰的概念並認識到他們生活和宗教的種族特點。 這些詩歌在希臘人的眼前樹立了主要諸神的形象，給於他們每一位一個獨特的外貌，迫使人們相信他們對人類的親近，並給他們配備了每一個希臘人自己都認可的特性。
荷馬以一個全面的家庭把這些諸神聯合起來； 大君主宙斯，雷電之神是這個家庭的首領並且治理它，就像希臘-愛琴海的君王們治理他們的家庭一樣。 與此同時，荷馬讚頌諸神和宙斯特別達到了一個超越人類所能及的高度，置他們於奧林匹斯山的頂峰並用美不可喻的光芒照耀著他們。 荷馬成為了希臘人的聖經 ——— 根源來自於他們吸取了他們神的觀念，並永久固定了神的形象甚至對我們也是如此的熟悉。 至高無上的宙斯，眾神和人類的統治者； 天后赫拉 (Hera) ，他的神聖配偶； 波塞冬 (Poseidon) ，海神； 阿瑞斯 (Ares) ，令人生畏的戰神； 赫耳墨斯 (Hermes) ，眾神的信使； 阿佛洛狄忒 (Aphrodite) ，海的泡沫裡出生，以她神聖的美麗永遠是年青和可愛； 赫淮斯托斯 (Hephaestus) ，跛腳的工匠； 光芒四射的阿波羅 ——— 所有這些以不可言喻的詩般優美的永久形式被徹底地表達出來。
然而，在這些諸神之中，尤其有那麼一個神變得與每個希臘人特別親近，而且人們把他們新的神的觀念及其在人類生活的部分與它相聯繫。 這就是阿波羅。 最初，特別為光神，而且也為農業和畜牧之神，他逐漸地具有了新的特徵。 象赫拉克勒斯 (Heracles) 那樣，一個人類反對自然黑暗力量的勇士，他作為一個捍衛者和救世主出現。 他用箭戰勝了令人畏懼的皮鬆 (Python) ，這個使塵世黑暗和危險勢力人格化的大蛇； 而人們由於感謝這個功績，給他在特爾斐建立了他明亮的神殿，在那裡一切自然都表明了光明征服黑暗的力量。 連同赫拉克勒斯，他是城邦的一個建設者和人們的保護者，也是希臘文明的守護神，尤其是音樂。 他在殺死的皮鬆屍體之上詠唱了他的第一支讚歌或勝利之歌。 他的神諭引導著人們走真理和正義之路，並在他們公共和私人的事務之中給予其勸告。
然而更重要的是，由於阿波羅的形象，道德作為宗教的一部分首次亮相。 神自己經歷了一個恥辱的懺悔，因為殺了皮鬆並把它餵了阿德墨托斯 (Admetus) 的羊群。 從在特爾斐他的神殿，他向其他的人伸出援助之手，那些人用血已經玷污了他們自己； 通過懺悔和淨化，他們與自己的良心和社會得以調解和諧； 神寬恕了他們的罪惡，而弒母者唯一不得赦免。 阿波羅宗教在希臘有非常巨大的影響。 在奧利匹亞的宙斯神殿不是唯一的讓所有希臘人祭拜的聖地： 阿波羅有兩個這樣的神殿 ——— 一個在特爾斐，一個同盟的中心，在希臘幾個社區之中為最古老的之一，而另一個在提洛 (Delos) ，所有愛奧尼亞人的宗教生活被集中在那裡。 在小亞細亞，特爾斐這個地方被米利都附近的狄杜瑪 (Didyma) 的阿波羅神殿所繼承，一個對所有希臘人熟悉的聖地。 希臘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品達羅斯 (Pindar) 聲稱要成為一個揭示阿波羅宗教並讚美光明之神的先知。
在埃萊夫西斯 (Eleusis)， 於得墨忒耳 (Demeter) 神殿對其祭拜產生於公元前第二個千年時期，此時已遍及希臘人之間。 得墨忒耳，大地之母，曾經是前希臘的一個女神，不過希臘人把這種祭禮提高到一個富有詩意象徵性的高度，並使之為道德的說教。 然而，阿波羅是整個希臘的一個神，在每一城邦受到崇敬，而在每一家庭作為 ' 我們祖上之神 ' ，得墨忒耳則比較被排斥。 她承認她的宗教教義只有一群選擇的信徒，只有這些人在禮儀和道德感性上才是純淨的。 不過沒有性別和地位的區別： 甚至包括奴隸； 但不接受外國人。 開始，她保證在這種生活期間和從此以後的幸福是完全的新生，或者說，一個新的誕生。 在這個莊嚴的加入儀式上，她的崇拜者被洗淨了塵世的污染。
逐漸地遍布了整個希臘世界，一個第三種崇拜是對狄俄尼索斯 (Dionysus) 的。 它可能從色雷斯 (Thrace) 來到了希臘，並且迅速地擴散到希臘、小亞細亞、以及意大利。 在色雷斯人和希臘人看來，狄俄尼索斯被想像為是一個受苦的神： 他是冬死春又生的草木的化身。 在他年青時，他被提旦 (Titans) ，大地的黑暗勢力，撕成了碎片，但從自身又獲得了新生，像從前一樣年青而美麗。 他的崇拜者，尤其是女性，在山頂上用火炬來照明，舉行夜晚狂歡向他表示敬意。 聼聞鐃鈸和擊鼓之聲而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他們把一個祭獻的動物撕成碎片，動物的血和酒摻合一起被他們喝下，因而如此加入了他們的神的存在和永恆的生命。 一群宗教改革者，把他們的血統追溯到色雷斯詩人，俄爾甫斯 (Orpheus) ，並稱他們自己為 ' 俄爾甫斯教 ' (Orphics) ，清除這種粗魯原始特點的祭拜並使其精神化。 俄耳甫斯教的神聖著作教導說，靈魂，囚禁在身體之內作為一種對罪惡的懲罰，是能夠淨化的。 達到這樣的純潔則要有嚴格的道德生活，甚至禁慾，分享受苦之神，狄俄尼索斯的大秘訣，並引入了其教義。 對一種死後無盡幸福生活的傳授得到了承諾。 狄俄尼索斯的俄爾甫斯式的祭拜在希臘之外以連續不斷的傳教來宣揚，創建了信徒社區，其中最重要的和長期的應屬在南意大利的希臘城邦。 他們之中有許多宗教傾向的思想家，或許還有畢達哥拉斯 (Pythagoras) ，科學數學和天文學的奠基人之一，也是一個曾經管理過富裕的克羅頓城的社區首領。
這些聖地，其中大部分是神諭所在地，是所有希臘人常去之處，並且用作一種民族團結的象徵。 我已經提到過了在奧林匹亞的宙斯神廟和阿波羅在特爾斐、提洛、和狄杜瑪那些神廟。 其他神諭的聖地是科林斯附近的波塞冬神廟，和在伊庇魯斯的多多納 (Dodona) 的宙斯神廟。 阿斯克勒庇俄斯 (Asclepius) ，康復神廟宇也是民族性的。 來自整個希臘的病人和疾苦之人聚集那裡，以及醫科學校在那裡由醫生，神性治病者的門徒所建立。
與其中某些聖地相聯繫的是，在體育遊戲、音樂、和詩歌中的競賽被設立用以向神表示敬意，並對所有希臘人開放。 從遠古時代，神已經由以舞蹈和歌詠以及各種競賽來表達崇拜，不是在希臘獨有的。 在這些競賽中，希臘的年青人詠唱讚美詩以示神的榮耀； 或者以音樂和歌唱伴奏下，在有節奏的合唱舞蹈中復制出神的生活景象； 或者在奔跑、跳躍、摔跤、以及摔鐵餅和擲標槍中互相競爭； 或者由最快馬匹牽引戰車的馭手來表演。
由於這些競技和泛希臘的聖地，理所當然地使得希臘人的才能和希臘人的生活兩個特點突顯出來。 神被所有希臘人崇拜： 在競賽期間，成千上萬來在希臘本土和殖民地的希臘人聚集在奧林匹亞或科林斯相會、交談、討論對一部分或其全部有興趣的問題，並在禮儀和禮物混合之中統一了。 但是，在另一方面，在希臘或殖民地幾乎每個社區都自鳴得意於其 ' 寶庫 ' ，在寺廟轄區內一座漂亮教堂式的建築物，那裡它的偉大事蹟在繪畫和雕刻上被描述了出來； 每一社區帶到那裡的都是其最優秀藝術家和最佳運動員，並且渴望在神廟前的空地上，豎起一座他們得勝的市民雕像榮譽。 不僅每一城邦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個性，而且這些競爭者用相同的力度做了相同的事。 這些年青人渴望勝過他人，強烈推動他們自己向前，向整個希臘表現他們個人的優勢。他們用持續不斷的苦幹努力來達到心靈和身體的完美，並且象對手一樣從他們那里奪獎，他們為了相同的目的也從事於相同訓練。 他們最高的獎賞獲得是在那個時候，整個希臘，體現在於選擇的法官們承認他們為民族和公眾的英雄，以來自聖樹的樹枝花環為他們加冕，並且允許他們的雕像被豎立在那些神像之旁。
不管怎樣，希臘人，他強烈地感受到了他自己是希臘民族的一部分，而首先是自己社區的一個公民，並願為此不考慮自己的個性，不過僅此爲止。 那社區的利益幾乎使他感動不已，也經常使他對希臘的整體利益熟視無睹。 貫穿整個希臘歷史，分裂的力量是比集中的力量更為強烈和更為活躍； 對抗和分離，發現藉以國家之間戰爭得到發洩，強烈超過傾向於協商和聯合 ——— 在條約、聯盟，和國家仲裁之中顯示自己的一種傾向，這也奠定了歐洲國際法律的基礎。 對雅典人而言，在雅典衛城，他的本地女神雅典娜的神廟，是一個統一社區和王國的象徵，親切程度超過了在加魯里亞 (Calauria) 的波塞冬神廟，幾個社區一個宗教聯盟中心類似雅典，親切程度也超過了在提洛的阿波羅聖地，這個所有使用愛奧尼亞方言的人的宗教中心。 然而，阿提卡統一在雅典的周圍； 維奧蒂亞凝聚在底比斯、阿爾戈利斯周圍； 集中在阿爾戈斯以及斯巴達的周圍，統治大量的多利亞社區和氏族 ——— 每一個強權都追求成為一個更廣大的聯盟的中心； 但他們每一個都認為在國家競爭中，這樣的一個同盟視爲一種得分，不過，對待同盟的成員則不當作同等權力的同盟者，而視爲次等者。
這個民族天才的個人性格在這個地區的思想和藝術之中被理解得特別清晰，當地的愛國主義遠離了妨礙個性的發展，在許多情況下甚至鼓勵它的發展。 這些社區為他們的偉大思想家和藝術家感到驕傲，就象對待他們那些在奧林匹亞獲獎的冠軍們那樣，並努力在文化上出類拔萃，其熱切程度與在政治上相同。 發現和發明，這在東方曾經是不具有人格的事情，而在希臘則喪失了那個特點，並一直與發現者的個性緊密地聯繫一起。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過去史前最早期的發現被希臘豐富的想象歸因於一個確定的發明者，在許多情況下，那個人甚至不是希臘人。 因此，希臘人能夠立刻講述普羅米修斯 (Prometheus) 曾經教會了人類使用火，和代達羅斯 (Deadalus) 是雕塑之父； 他們知道誰發明了陶輪，以及誰第一個鑄造了銅質和鐵質武器。 他們更多地提到了那些創造了他們擁有文明的人 ——— 那文明把他們從所有不說希臘語的野蠻人區別開來。 希臘為他們而感到驕傲，並有充分的理由： 他們奠定了整個我們現代文明的基礎，這就象希臘那樣的個性。
在科學、技術技能、和藝術的事務上，希臘人在許多方面是東方人的學生，而且他們不會忘記這一點。 在小亞細亞，在那裡他們與東方有著持久的聯繫，他們在自己進步的道路上啟程了。 但是，雖然從東方文明的寶庫中自由地獲取，他們卻給他們所得到的一切賦予了新的形式，並在這上面打上了一個新的標記。 他們的天才意識到沒有慣例，沒有不可更改的規則。 他們處理每一個新的問題當作一個事情要去調查研究。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了，下一個調查者對待這個結論僅作為深入探問的一個起點。 自然、世界、和人對他們而言一併成為了這種深思熟慮和調查研究的事物。 他們不滿足於記錄他們所見的並接受其神話的解釋。 他們感到在自然之中的規律法則並試圖將其解釋清楚。 他們第一個問題不是 ‘ 如何？ ’ 而是 ‘ 為什麼？ ' 那時國外旅行使他們熟悉新的土地和陌生的海洋，他們通過繪畫地圖使他們的知識永存，並還同時開始詢問： ' 整個世界是什麼？它的形狀是什麼，以及它與其他的世界，太陽、月亮、和星星是什麼關係？ ' 而提出這樣的問題，他們聯想到答案 ——— 那些答案，毫無疑問，起初是幼稚簡單的，不過也是含有科學的而不是神話的。 因而，他們成為了科學的地理學、宇宙論、和天文學的創建者。
在他們的世界研究中，愛奧尼亞的調查者和思想家 ——— 或者叫哲學家，後來他們被這麼稱呼 ——— 努力在天地萬物之中分離出主要的和基本的要素。 那個成為所有事物的基礎的一個單獨的實質首先被泰勒斯 (Thales) 掌握； 而這個問題被阿那克西曼德 (Anaximander) 和阿那克西米尼 (Anaximenes) 作了進一步的討論。 所有這三個人是米利都學派。 泰勒斯在水里發現了這種原始的本質； 阿那克西米尼在空氣中發現了它； 阿那克西曼德，科學散文的創作者和第一個在某本書裡發表了他的理論，堅持認為無限組成世界，更確切地說，宇宙萬物，而它們永恆的互相交替。 他還是第一個以他的所知製作了一份世界地圖。 然而，更深刻的則是色諾芬尼 (Xenophanes) 的觀點，他移民在南意大利的愛利亞，並在那裡創立了哲學愛利亞學派 (Eleatic school) 。 世界的統一是他主要的教義。 他相信一神成為世界的控制力量。 ' 他是作為整體的眼睛、心靈、耳朵； 他運用他的理性的力量毫不費力地支配著所有的事物。 ' 他對待多神教和傳說所說的神僅僅作為人類想象的虛構而已。 神是被理性意識到的，而且理性把人們引向事物的認識。 神也是道德的力量，而人應該向神祈禱以致達到公正的理想。 這不是全神貫注歐洲科學開端之處； 但它是正確的重複，在希臘作為第一次人類對待自然界和人當作一個能夠被理性解決的問題。
在文學上，同等靈氣的個体是最出衆的。 荷馬史詩也許把它們的誕生歸功於某一流派的詩人； 但對希臘人而言，它們就是一個目盲而年老的吟遊詩人的作品，他的祖國不為人知，但他的格性對每一個希臘人來說都是比較親切的。 荷馬之後在詩歌和散文上跟隨著一長排持續不斷的大作家。 一個堅強和鮮明的性格屬於他們每一個人，並且他們的作品有這樣一個確定的個人記錄，他們每個人在其作品中以或多或少的細節，自己的經歷已經告訴了我們。 他們所有的人都把他們的心靈注入了他們的詩裡。 第一個女人，女詩人薩福 (Sappho) ，描繪一幅她自己生活最生動的圖畫，以同性戀女子的社團或場所為背景 ——— 她對姐妹關係各種成員的情感，她對她們未來丈夫的嫉妒，以及因爲她陪同她們去她們自己家裏一種新生活的感觸。
與薩福同時代的詩人們在他們的詩作裡反映了希臘生活的各個方面 ——— 一個充滿運動、變化，和冒險的生活。 他們是他們那個時代真正的人物。 他們經商和旅遊也打鬥； 他們積極參加革命； 他們逃離戰場或者領導他們的戰友用他們的歌聲取勝； 他們歡宴和戀愛也被猜疑； 他們抨擊名人並引導他們的同胞公民們。 萊斯沃斯的阿爾凱奧斯 (Alcaeus) 是一個戰士，一個活躍的政治家。 帕羅斯 (Paros) 的阿克基洛科斯 (Archilochus) 是一個貧窮的冒險家，一個令人生畏的戰士，一個受傷而憤恨的情人。 提爾泰奧斯，他自己不是斯巴達人，唱著他的行軍曲加入了斯巴達重裝步兵的有序隊列。 特奧斯 (Teos) 的阿那克里翁 (Anacreon) ，一個在僭主的庭院的詩人，詠唱著愛情和酒。 然後有梭倫，偉大的雅典改革家； 麥加拉的泰奧格尼斯 (Theognis) ，一個受傷而惡毒的貴族； 萊斯沃斯的泰爾潘德羅斯 (Terpander) ，凱奧斯島 (Ceos) 的西摩尼得斯 (Simonides) ，西西里島的斯特西科羅斯 (Stesichorus) ——— 以創作合唱歌曲紀念神的靈感作家。 最後而且最偉大的抒情詩人是維奧蒂亞的品達羅斯，具有強健而潔白翅膀的天鵝，就像他被後來的希臘和羅馬詩人稱呼那樣，這個阿波羅賦有靈感的先知，他在泛希臘競賽的這些勝利者中被予以榮譽。 他們的詩作都是一個個人的記錄並傳達了作家的性格； 每個人的風格、儀表、和思想都是他自己的。 已經提及的大多數早期哲學家都以詩的形式來表達他們的理論。
然而，與詩歌相聯，散文也產生了。 我已經提及阿那克西曼德的散文。 去遙遠之處的旅行者們帶回來了許多新的印象，並且熟悉了異域 ——— 他們的氣候和植物群，以及動物群，他們的宗教、風俗、習慣，以及歷史。 這些全部新的印象，他們在市場和廣場，在寺廟和鐵匠鋪把那些告訴給他們的同胞； 而且從這些敘述中湧現出第一個歷史、地理、和人種學的傳說； 它們被希臘人稱之為 ' 傳說 ' （故事）1 ，而它們的作者為 ' 傳說製作者 ' （編史者）2。 最早的傳說是用詩表達； 阿里斯提亞斯 (Aristeas) 的故事就是這樣，他如何通過黑海地區和斯基泰人地域到達中亞，去令人驚奇的土地上旅行。 在這里傳說和事實被一起捆綁； 但是，由於米利都的赫卡泰奧斯 (Hecataeus) 用散文取代了詩，而且敘事變成了一種半科學的論文，在其中神話和歷史被幻想般地與地理學和人種學混合了起來。 跟隨其後的是希羅多德 (Herodotus) ，歷史學之父，而且是第一個希臘歷史學家； 但是，科學和文學之間的區別仍然是不完整的。
政治生活是散文文學的另一來源。 街頭和會議桌的爭論和討論，企圖描寫和準確地表達法典中法律和憲法的原則，法院和公民大會的法令 ——— 所有這些都以散文的形式被寫出來並永久地保留在木頭，或者石頭，或者青銅上。 由此，進行著法律和政治的散文文學，在法院和公民大會上做演講，以及官方記錄比較嚴肅和嚴謹的文獻。
一種合唱的演唱和舞蹈早已被用作表達宗教的感情。 這些在不同的節日和不同的祭拜中是不同的； 而在狄俄尼索斯敬拜中，他們採用了一種特別的方式，這在阿提卡經歷了一個顯著的發展。 在葡萄節，這成了習慣，合唱團的人裝扮成象鳥或蛙或其他動物，在領導人指揮之下展現出來把他們介紹給公眾，唱著不同的歌曲，並爾後進行了一場由長笛演奏者引導的歡快而喧鬧的遊行。 這種遊行被稱為科摩斯 (comos) ，並且自己表演喜劇。 在酒神的春節，歌唱者被裝扮成像山羊和薩堤爾 (Satyrs) （想象的半獸動物，田野和森林的幽靈，也為狄俄尼索斯的忠實的同伴） 。 這些人輪流當 ' 回答者 ' （希臘人給扮演者的名字） ，他們在節拍點上回應合唱。 因為山羊的面具 （希臘人稱山羊為 tragos） ，這種表演被稱為悲劇 3。 這種新的形式的儀式獲得一個巨大的成功，並且變成了這些節日一個已確定的部分。 從這個微不足道的開始，埃斯庫羅斯 (Aeschylus) ，後面會比較多的說到他，創造出了希臘悲劇，這是這個阿提卡天才最顯著的成就之一。
然而，宗教不滿足以詩歌、音樂、和舞蹈的形式來表達自己： 希臘人希望看見和触摸他們的神，並給他們堪與陛下相匹配的住舍。 宙斯、阿波羅和得墨忒耳、阿佛洛狄忒、狄俄尼索斯和波塞冬，第一次來到了真正家裡的其中心部分，那時畫家們和雕塑家們，經過長期的試驗之後，開始發現適合於奧林匹斯眾神居住者的藝術形式。 在雕塑，我們能夠跟隨他們的試驗，因為一個相當大量用來裝飾聖地和寺廟的雕像已經被保存，其中一些是被信徒崇拜的實際神的形象，而其他的則是還願物 ——— 雕像和小雕像被他的崇拜者們奉獻給這個神。 這些不少已經被發現於希臘世界各地並被保存在我們的博物館裡。 寺廟用來裝飾的繪畫已經消亡； 而由畫家創造出的這些類型的諸神卻被重複於希臘花瓶的裝飾上，一個我們將在後面論及的題目。
可能的是繪畫先於雕塑，這表現不僅在於諸神各單獨的形式，而且也在於採用來自神話的情景，以及也許還有崇拜者的群體。 雕塑模仿樣本，那時它就變成了裝飾寺廟確定部分的慣例 ——— 三角牆、裝飾帶、以及排檔間飾 ——— 帶有浮雕和圓雕或淺浮雕的雕塑。 儘管他們的主要精力集中於宗教題材，但藝術家們並沒有把他們局限自己於神的塑像。
希臘藝術，而尤其是愛奧尼亞藝術，在公元前第七和第六世紀期間做出了巨大的進步。 精緻和美麗的花卉裝飾，這成為了希臘藝術主要特徵之一，在當時是完美的。 在人和動物的表現上，進步是比較緩慢的，特別在雕塑上，必須面對許多純粹技術困難； 但是這些困難逐漸地被克服了。 起始於一個木樁或木板被鑿成人形，或起始於一個僵硬而毫無生氣的石頭偶像，藝術家在人體真實的表現上不斷地進步，越來越準確地傳達了解剖構造和肌肉外觀，並用不斷增加的技能複制了個體的特點。 運動的外觀被加進了： 一隻腳向前，武器被舉起，試圖傳達快速運動以及甚至飛翔，尤其在想像中有翅膀的人物的雕塑。 跟隨畫家的腳步，雕塑家學會了雕刻群體像，並使自己服從於其建築的目的。
眾神的典型形像被逐漸地演化成 ——— 宙斯陛下，阿波羅，這個優美的年輕人，成熟而迷人的阿佛洛狄忒，雅典娜 (Athena) ，這個莊嚴的少女和令人畏懼的戰士。 藝術使這種企圖體現觀念於顏色和石料上，並創造人類的典型形象； 創建風格這種力量依然是希臘藝術主導特徵之一。 然而，在第六世紀末，我們注意到在愛奧尼亞藝術中一些傳統慣例的形式，一些矯揉造作，一些誇大細節而整體受損的傾向。 雕像發現於雅典衛城並屬於波希戰爭前之作就清楚地證明了這一點。 這些古代愛奧尼亞藝術的缺陷在某種程度上為希臘本身的雕塑所共有。
寺廟，諸神寓所，是堪與其居住者們匹配的。 這種簡樸的房子帶有四面牆，前廳，以及進口之處有兩根柱子，被逐漸地改變成為外側銜接排列的支柱，與高牆一起拱撐屋頂而威嚴堂皇的大廳。 這些支柱因其柱底和柱頂，成為了寺廟的主要特徵並確定其所屬的序列。 這些支柱自身，冠狀裝飾的石料頂部，凸起的地基，建築物的牆壁和屋頂，結合起來組成了一個藝術的整體。 沒有什麼是隨心所欲的，並且每一細節都被計算和計劃過，繪畫和雕塑是與建築物的主線嚴格一致； 雖然如此，也沒有什麼是千篇一律的。 在希臘，沒有兩座寺廟是一模一樣的。 支柱，這個寺廟的主要特徵，沒有被局限於單一形式。 粗大的多利安式支柱有一個為柱頂的平墊； 愛奧尼亞式支柱，在小亞細亞發明，比較優美和精緻，因為它的雕刻底部，美觀而有凹槽的主桿，以及它的雙頭螺旋形的柱頂； 然後，來自科林斯的支柱，也比較優美和精緻，其柱頂複製了很適合裝飾的多刺葉形狀的葉子。 著名而帶有支柱的寺廟提升為整個希臘生活主要的集中點。 阿耳忒彌斯神殿在以弗所，宙斯神殿在奧林匹亞，阿波羅神殿在特爾斐，赫拉神殿在薩摩斯 ——— 在整個希臘各地，它們多麼清楚地傳達了希臘天才們的特色！ 在意大利和西西里島，還豎立著那些天才們莊嚴之作，以他們計劃的魄力和草案的和諧足以令人驚奇。
然而，希臘藝術沒有局限自身於寺廟： 從最早的時代起，它滲入到整個生活。 這方面沒有什麼證據比普通家用陶器更為清晰的。 象愛琴海的器皿，或許在其影響之下，不喜歡單色。 然而，沒有什麼工作是與希臘天才們的多樣性和創造力同樣的耀眼。 兩個同步的影響可以區別開來。首先是東方起源的影響。 它鍾情於五顏六色的動物群體，部分真實和部分來自東方的想像； 在後一情況下，鮮明的色彩不是再現自然，而是賦予她一種並不屬於她的豐富多彩。 雖然這種類型的陶器到處是一樣的，但有許多地方性的變化： 如果一隻來自羅得島的東方花瓶與另一隻來自科林斯的比較，這種比較立刻看出每隻中有多少展示是地方的和特殊的。 其他的風格不是東方的而是歐洲的。 其色彩選擇為貧乏，而且其簡單的幾何裝飾也僵硬，但它快速地發展： 裝飾被人物形象所取代，雖然這種形象起先是呆板而僵硬的，但隨之這些形像被結合起來組成了群體。 從這種樸素開始，阿提卡花瓶逐漸地發展起來 ——— 這種以紅色背景襯托黑色形象的花瓶，其中人物形像是主要的東西，而動物和花卉裝飾為附屬物。 這些阿提卡花瓶，其製作者簽署他們的名字為其作品而自豪，每次不久又產生了新的藝術傾向和觀念。 雖然裝飾這些日常用品，但藝術家感到比在寺廟和神殿工作的時候更為自由。 在花瓶繪畫，他反映了所有豐富而多種多樣的希臘生活 ——— 首先是其宗教，但不是那種孤獨的。 情愛盛宴，假日歡嬉，婚禮葬禮，在市場或工場的男人，在她們寓所隱居中的婦女，遊戲中的兒童，在角力場和體育館的年輕人和女孩 ——— 雅典花瓶繪畫者用善於觀察的眼睛和靈慧的雙手，把所有這些向我們展示。而且，他們設計和繪畫的技巧甚至匹敵於希臘寺廟自身威嚴的設計。
公元前第七和第六世紀的希臘就是如此。 在一場才華猛烈的爆發之中，她毫不費力地克服了在其道路上的所有障礙。 她知道東方完成了什麼，重視它，並利用它； 但是，她為自己設想出，並創造出她自己擁有的特殊的文化 ——— 一種文化，在我們看來，遠比東方較早創造的文明更自然和更易理解。
1. 原文：logoi，从广义而言，有传说、故事之意。
2. 原文：logopoioi，又称 logographer，现用historiographer，编史者之意。
3. 原文：tragedy，悲剧来源于tragos。
羅斯托夫采夫《希臘》
2010年 — 2011年譯於臨水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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